父亲虽然已经故去三十多年了,但儿孙后人总觉得他好像还在我们身边似的,他那些
有趣的故事,也像昨天才刚刚发生。
父亲特别招孩子。自己家的孙子孙女和外孙自不必说,邻家的小孩子他也爱去逗着玩。
父亲衣袋里总揣着糖果,常常掏出来逗孩子。六、七十岁了还跟小孩嘻嘻哈哈,身边总有
几个孩子围着他“刘公公、刘公公”地叫(我们那里管爷爷叫做公公)。
父亲爱开玩笑,不仅喜欢逗孩子,也爱与同事逗乐。大姐曾听父亲的同事说,在学校
开会时,他常常不是传递个写着笑话的火柴盒,就是趁别人打瞌睡时在其人后背上用粉笔
画个小王八,如此等等。
有一年回渝探亲,一大家子去逛公园,路过儿童乐园,早已退休的父亲竟然跑去打滑
梯。大姐责备他时,他低着头不吭声,那神情就像一个淘气被挨骂的小孩子,弄得大家哭
笑不得。
更有趣的是大姐来信说到逗猴子的事。有一次大姐他们去公园看猴子,父亲也象小孩
一样到跟前去逗猴,手里拿着糖果。那时猴舍的护栏不像现在这样将人猴隔离。糖果发完
了,一个没拿到糖果的大猴竟然一把将父亲的眼镜抓走了。父亲依然笑呵呵地伸着手,嘴
里还说:“眼睛还给我吧!......还给我吧!....我给你糖吃!”大姐他们拿什么好吃的东西去哄,
也换不回眼镜。猴子把父亲的眼镜拿在手里,也想往脸上戴,但左比右放还是戴不上。外
面的人千方百计要换回眼镜,里面的猴子想方设法要把眼镜戴上,这难得的乐子让围观的
游客越来越多。实在没办法,大姐他们找来了饲养员,请他帮忙。没想到饲养员也要不回
来,他就抓起一根棍子去打猴。猴子一看饲养员要打它,外面的人还在大吵大闹,一生气,
就把眼镜使劲往地下一摔。眼镜摔碎了,父亲走路也看不见了,只得让别人搀扶回家。
童心未泯也使父亲在生活中极具创造性。泡菜试验算一个例子,自制“求救盒”更是
一个典型的有超前意识的例子。
上大学回家过寒假,竟然发现父亲自己在腌泡菜!腌泡菜之类的家务,平时都是母亲
在做。母亲没有文化,一辈子都是在家操持家务。但母亲有双巧手,会做各种美味的吃食,
更不必说腌泡菜了,什么时候轮到父亲来腌泡菜了?父亲从坛子里捞出块泡菜让我尝,并
问我好不好吃。什么呀?居然是青番茄!看着父亲眼巴巴看着我的神情,好不忍心,说了
声好吃,竟把父亲高兴得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。
后来母亲告诉我,父亲心血来潮,什么东西都想往泡菜坛子里放,今天放几个硬桃,
明天放几个青杏,反正能吃的他都想泡泡试试,看好不好吃。母亲嫌他会把泡菜水搞坏,
不让他乱放东西进去。他就在自己值班的小屋子里弄了一个专用泡菜坛,这回母亲管不了
啦,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搞他的泡菜试验了!
得了美尼尔氏症的父亲怕自己出外时犯病,或者找不到家了,就想出自制“求救盒”
的办法来。他先是自己在火柴盒(父亲抽烟)上写上求救文字,后来,见自己写的字太
大,表达不清楚,就让外孙女玫帮忙。据玫说:外公先夸她小楷写得好,然后用糖果做诱
饵,让她每个星期在一个新火柴盒上写上同样的一段话:“我叫刘XX,我有XXXX病,我住
在XXXXXX,我女儿叫XXX,请你好心帮我送到家。”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,具有自救意识
的平民百姓,恐怕还不多见。
我的老父亲,你在天国也是这样乐乐呵呵吧?你的衣袋里有没有糖果?你的身边也总
是围着一群小天使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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